温水

第一季执明X第二季执明

“你是何人，怎会在本王的寝宫？”和我一模一样的脸，神色里几分防备，倒并不慌张。

他自称本王？他若是王，那我又是谁？

“若有人擅闯你的寝宫，身为一个王，不先担心自身安危，反倒问起不速之客的来历，”我走近他，“你胆子倒是不小。”

他无所谓地耸耸肩，“本王醒时便看到你伏在桌上，若当真想要行刺本王，早就对本王下手了，更何况，本王长这么大，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杀手，堂堂正正在一国之主的寝宫里睡大觉，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？”

“你若是想杀我，也大可以早早动手。”我不屑的嘲讽道，“事已至此，你想如何处置我？”

他似乎很是苦恼的盯着我，又来回踱着步子，“本王先不杀你，只是你在宫里的这几日，不能离本王超过三丈之步。”

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，“你倒是千百个心放在肚子里了，将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留在身边，你还真是不珍惜自己这条命。”尖锐的话吐出口，我觉有些失了分寸，他却不恼，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我：“你……也无处可去吧，”一顿，他摸了摸自己的脸，“更何况，要杀掉一个长得和本王一模一样的人，本王这心里过意不去啊。”他皱起眉，当真是痛苦万分，叫人不信都难，我不再与他争辩，争辩也无用，毕竟我现在，的确需要待在他身边。

“既如此，那便说好了。”他十分欢喜的，要拉着我去用膳。

“本王宫里最不缺山珍海味，美酒佳肴。”他得意地扬起下巴，“今天，本王全都让你尝尝，保准你吃了就不想走。”

可他连叫了几声侍从，都无人回应，“大胆！今日这一个个的是怎么了，竟全塞住了双耳不成……”他一拍桌子，准备起身去找人，转而又坐了下来，“不行不行，本王要是这样气冲冲去了，多失体统，你去！”见我不情愿，他又瞪起眼，“怎么，本王请你吃东西，差你做件事还不成？”见他又耍起无赖，我自知拗不过他，也就出了门。

侍从倒是不少，一个个恭敬地立在门外，莫非是刚才他的呼声太小，侍从们没听见？我不作他想，轻咳两声，“王上让你们摆膳。”那些个侍从抬起头看着我，震惊不已，的确，我虽与他模样相同，但神态气质都相差太多，我还未与宫其他人见过面，他们看见我，惊讶也是应该的，或许他让我出来吩咐侍从，也是想告诉他们我的存在？可这做法，未免有些冒险，而且他们似乎也没有防备我的意思，这王宫里的人，都这般安逸吗？我暗自思索，一个总管模样的人突然出声道：“王上……王上是要摆膳？”自然是，我轻点了点头，那人就十分感动似的，几乎要流出泪来，“好……好……摆膳，马上摆膳！”他推了推身边的一个侍从，又转脸吩咐另一个，“快去禀告将军，王上要吃饭啦！”我不明白为什么王上吃个饭他要那么激动，为何又要告诉将军，但我已完成了我的任务，便转身回了屋子。

“你们真是奇怪，吃个饭都兴师动众，恨不得全宫庆祝似的。”他又很不服气，“怎么了，吃饭是多么重要的事，为何不能庆祝？若不吃饭，我们又如何能活到现在。”“而且你说话，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阳怪气。”

他总是有他的道理，我不理他，虽说这里的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的，效率倒是不错，菜很快就上来了，如他所说当真是各式各样，摆了满一桌，可只有一碗白饭，还放在了我这里，我看向他，他满不在乎，“我们待客就是周到，怎么都不会亏待了你的。”这时我才又想起来之前的疑问，这里的人对我的存在似乎毫不在意，仿佛理所当然一般，不过这总管一直站在我的不远处，或许也是在提防着我，只是不说吧，“愣着做什么？快尝尝，好不好吃。”他不给我思考的时间，催促着，我便只得夹了一口菜，细嚼慢咽。

“怎么样？”他满怀期待，“不错。”我轻点头，放下碗筷，他笑起来，“我就说嘛！我们宫里的饭菜，那是一等一的好。”耳边传来细微的啜泣声，我转过头，那总管模样的人竟抹起了泪，“你哭什么？”我有些不解，“不……没……没什么，只是王上……王上用了膳，还夸了菜肴可口，一时……激动罢了。”他抽抽哒哒着，话都说不利索，这宫里的人，当真是奇怪得很，“那我……我先退下了，不打扰王上吃饭。”他退了出去，关上门。

“你平时怎么对你宫里的人？吃个饭都这般感激涕零。”“你管我？”他撑起头，“你快些把这饭菜吃了，本王一会儿带你出去玩。”“你不吃？”“本王不饿！”他像个闹脾气的孩子，这饭虽好吃，但我终究没什么胃口，草草咽下几口，这期间，他絮絮叨叨着，嘴是一刻也没闲下来过，“对了，你还不知本王的身份吧，我叫执明，是天权的王。厉害吧？”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，天权国主执明，我如何能不知。“你叫什么？”

我放下碗筷，张开嘴，我想我应该是说了话的，却好似发不出声音一般，“你不愿说？那也罢了。”他起身，拉住我的手，“我们出去吧。”

他所谓的出去，是出了天权王宫，带我到王城里逛了一遍，他不会骑马，我说要乘轿子，他不愿，说轿子看不了风景，犟着要和我共骑一匹，又为避免引人注目，乔了装，换了容，才放心的出了城门，我想，这天权的王未免太过孩子气了些。

这路上的景倒确实不错，街市热闹，百姓和乐，一派安泰祥和，入了乡野，也是麦浪滚滚，看起来富庶得很，这国主虽看起来没个正形，国家倒是治理的不错。

天色渐晚，我们才回了王宫，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守在城门处接应，“王上！”他朗声到，然而执明不顾，催促着我快些进去，我便拉了马，回到寝宫，他又嚷嚷着要用晚膳，“不论发生什么事，饭总是要吃的。”午时为了让我把他想去的地方去一边，没有好好用膳，现在他这般急躁，也是情有可原，说到底是为了我，我便主动替他吩咐了下去，特意强调了两碗饭，那总管看着我，又要落下泪来，“王上……王上要吃两碗饭……”我实在是不懂他，转身回了屋，“孺子可教。”执明赞赏道，我恨不得现在解决了他。

然而饭上来了，他又找借口不吃，“不行，你午时食水未进，现在又不吃饭，你到底还要不要做一国之君了！”不知为何，那股无名的怒火又涌了上来，他怔愣了一下，“你早该这么想了，还用我费这功夫。”他小声嘀咕道，“你说什么？”“我吃！我吃！”他拿起碗，慢条斯理的吃着，虽然平日里不成个君王样子，但待人处事，还是有些分寸的的，吃了饭，他便犯困的要睡了，走到床边，转过身来看我：“你过来和本王一起睡。”为何？我立在原地不动，“我伏在桌上睡就行了。”“桌子没收拾。”“我可以叫人。”“这是你的王宫还是本王的王宫，你说叫人就叫人，过来！”他耸了耸肩，我不理。

“你答应过本王不能超过三丈之内。”“没超过。”“本王说超了便是超了，你过来！”他似乎是有些生气了，神色都冷下来，与他置气对我来说没有益处，更何况离得近了更好行事，如此，我便顺了他的意，他似乎真的很疲惫，不到片刻，就睡了过去，我支起身子，看着他，袖里的匕首已经被体温捂热，“杀了他，杀了他我就可以解脱。”这样想着，我却脱了力，算了，明日再杀也不迟。

转眼间，已是五个明日了。

“你为何从不上朝？”第五日，见他仍是整天吃喝玩乐，我忍不住问他，“上朝，上朝做什么，朝里的事，有人处理。”“是谁？”“本王为何要告诉你，怎么，你要代本王上朝？”他似乎是开玩笑的，“也无不可。”那我便陪他玩，没想到，他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，坐于龙椅上，我还有些恍惚，怎么就成了真，而那些大臣，还煞有其事的呈上奏折，汇报政事，当真是胡闹，胡闹！

我一一应下来，好不容易熬到下了朝，却看到执明窝在角亭里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，有些反常，“你这是怎么了？”他抬起头，拉着我坐下，“五日了，这已经是第五日了。”我看向他，“你整整五日没有笑。”这算什么，我还当是什么要事，“你不也从未笑过吗？”“是吗？本王不知道，那我们就算扯平了。”他突然伸出手向上拉我的嘴角，“你以后要多笑笑才是。”我打掉他的手，第五日了……的确，我也该快些行动，时间不多了。

夜里，我看着毫无防备的他，最后一次机会了，闭上眼，匕首落下，手腕却被抓住，应该睡去的人眼神清明，“第五日了，你忍住不动手，现在，终于要杀我了吗？”他缓缓坐起身，“杀了我，于你而言并非是解脱，你根本就下不了手，你心里还有家国山河，还有天下万民。”“你去看了这王城里繁荣的景色，你放不下的。”我不知为何，竟动弹不得，发起抖来，他拥住我：“我知你我不同，我帮不了你任何，可你不能死，你得活。”

“你还有天权。”

“不，我只有你了。”

他摇摇头，抬起我的脸，“我再问一遍，你叫什么？”

“执明。”那些哑在喉咙里的音节终是吐了出来。

“对，执明。”他吻上我的额头，“执明，这世上，我最爱你。”

“你要活着。”一滴冰凉的液体落于额角。温热的触感逐渐消失。

我只有你了，现在，我连你也没有了。

执明倒于床上，昏睡过去。

次日，天光大亮。

“小胖，小胖！”执明撑起身，“王上！”小胖闻声赶来，“本王这几日言行有些不妥，是否有吓到你？”小胖抬起头，“王……王上，你…你好了？”小胖皱起眉，眼看着又要落下泪，“先起来吧，地上凉。”“太医说王上得了癔症，我还不信，但前几日总不吃饭，我担心，所幸这几日吃了些，我就说王上怎会得这种怪病。”执明笑了笑，“你去把骆珉叫来。”

“王上！”“骆珉，这几日，辛苦你和小胖了。”执明走过去，将他扶起身，“小胖会照顾人，却是个不懂事的，主要还是靠你，夜里睡在寝宫外，滋味可好受？”

“王上说笑了，骆珉征战不少，这些算不得什么，只要王上安康就好。”

“那日小胖禀人告你我吃饭之事，你是否就有所察觉？”

“不，还要稍早些。”

“那是何时？”

“有一日，王上见我时，自称为我，而不是本王，王上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臣交谈过，臣便留心了些。”

“你倒是敏锐。”“本王以前，常自称我，不知礼数，还被人指正过，但本王觉得，那时比现在快活。”

“骆珉，之前你的种种欺骗和与本王的干戈，本王早已放下了，如今与瑶光也是各自相安，本王没什么牵挂，你和小胖要保重好自己，替本王打理好天权，未来找个合适的人选，接了本王的位。”

“对了，莫要寻个像本王这般胡闹的人。”

“王上说笑了，王上还有……”

“骆珉，本王身边只剩下你和小胖了，若是你们两个谁先本王一步去了……本王不想再尝一遍那锥心刺骨的滋味，容本王再闹一回吧。”

骆珉启了唇，想要说些什么，最终也只是干瘪一句，“好。”带着血腥气的铁锈味般，看着他的王离去。

夜微凉，月光也凉。

执明坐于亭中，往嘴里送着酒，喝罢，摇摇晃晃站起身，走到栏杆边，俯瞰天权王宫。

远远的，天权战旗飘摇。

玄武图腾，玄武，天权国兽，龟蛇之体。

“我早已不是你这只安分守命的龟了。”

“你要我活着？我偏不。”

“该活着的，是你。”

执明兀自大笑起来，笑罢倒地。

再未睁开那双透亮的眼。